【消失中的台灣】
他懷恨的眼神指著被拆掉一半的房子看著我:『妳來的太晚了!我們連房子都護不了,還去護樹!』
我無辜的看著他:『我們這兩天才知道這件事情。』
我問:『你們沒有組織自救會抗議嘛?』
他說:『怎麼沒有?我們開過十幾次協調會,每次都吵的大聲小聲的,還打架,有用嘛?』
我問:『你們沒有找議員和里長嘛?』
他說:『他們早就被摸頭,怎麼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嘛!』
我問:『那你們沒有找其他的團體幫忙嘛?』
他說:『你們又沒有住在這邊,他們一句話說你們不是這邊的人就把你們打死了啦。』
我問:『你們是不滿意政府給的補償金還是覺得馬路不需要拓寬?』
他說:『馬路不需要拓寬啊,這裡妳看馬路需要拓寬嘛?』
他吸了口煙重重的吐出氣來。
『這附近18坪的透天房子就要賣到上千萬,一坪要50萬元,政府只有給21.9萬,你覺得我們會甘願嘛?』
我問:『那你們一定不夠凶悍啊,你們沒有揪人一起開記者會,去縣政府舉白布條抗議嘛?』
我踩到他的痛腳了!
他暴跳起來:『妳去看,有用嘛?我們小老百姓講有用嘛?抗議有用嘛?妳看大埔張藥房妳覺得他是自殺的嘛?劉政鴻搞死幾個人,張藥房抗議到家破人亡,妳要我也像他那樣嘛?這個賊仔政府.......(以下省略....』
我在心裡OS不敢說出來:『都是因為失敗主義的觀念啊,你們都是認為抗議抗爭沒有用啊,連自己家都要被拆掉了還只會罵一罵而已,說抗議都沒有,就只好乖乖當順民被霸凌啊。』
我問:『那你們這次有打算透過選舉去改變嘛?比方說支持正直的人?』
他說:『有哪個是正直的?』
我咧.......
我問:『那你們沒有跟政府講說這些樹要留下來嘛?』
他說:『有啊,這些樹都60年以上了,我小時候就看這些樹長大的啊,政府就不肯啊,我們說要留,政府就說那這樣要拆掉我們更多坪數,我們怎麼敢護樹,萬一我家被拆到只有剩下張藥房那樣剩下6坪,妳要我們怎麼住,怎麼做生意?』
我問:『可是對面不是公有地嘛?怎麼不拆對面的公有地,那些不是看起來像是沒有人在用的營區嗎?』
他說:『是啊!所以我們才很不甘願啊,他們欺負老百姓....(以下繼續省略)。』
我問:『那你們不擔心沒有這些樹之後,你們的房子噪音和灰塵很重,居住品質很差嗎?』幾台車子剛好經過,我得用吼的他才聽的見了。
他聳聳肩:『有什麼辦法?』懷著憤怒的眼神,他說:『妳來的太晚了!』
告別他之後,走到一棵60幾年前的人種的一棵木麻黃樹底下,那棵樹身上被噴上紅字了,樹影很美,在柏油路上展現著木麻黃蒼茫有勁的姿態,我摸摸他的樹幹跟他說:『謝謝你,謝謝你在這裡守護了這麼久。』
我盡量打電話,盡量寫文章,盡量的想辦法搶救準備送死的你。
木麻黃,請原諒我,我只能這樣做,在這個連樹木保護法都沒有的桃園縣,人的命運跟你們的並沒有什麼樣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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