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台一年會產生1,880萬公噸的事業廢棄物,污泥、爐碴、營建廢棄物就佔了九成,爐碴又是其中的大宗,被政府歸類為可再利用的產品,必須經過妥善處理才能再度使用在道路或是地基上,但往往未做處理就被任意棄置在農地、魚塭,導致農作、水產受到重金屬污染,政府的管理出現哪些問題呢?
台灣污染土地大調查第二站:高雄旗山
旗山找「碴」
當農地變成掩埋場
#02
高雄縣
旗山
2016.4.27
一大塊香蕉園旁、廣達5.2公頃的農地,被業者埋入99萬噸的中鋼轉爐石,藉此賺取2億元暴利,並造成環境污染重大疑慮,政府竟然束手無策,只能任由周遭居民在健康堪憂的恐懼中生活?已懸宕3年的高雄旗山案,日前雖在高雄地院一審判決業者敗訴後露出曙光,但這塊農地的清除污染仍遙遙無期,誰來維護周遭居民的健康⋯⋯
台灣污染土地大調查
第二站:高雄旗山
大林里
污染地點
污染現狀
污染面積
污染原因
高雄旗山區大林里圓潭子段9筆土地
轉爐石回填農地,未被清除
兩個大窟窿,面積約5.2公頃,最深處達14公尺
中鋼轉爐石99萬噸
旗山區
受影響地區
污染責任
監督單位
開罰狀況
後續整治
高雄旗山區大林里兩個村落約60多戶
建發營造有限公司、萬大材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高雄市環保局、地政局;環保署
高雄市環保局連續開罰12次,累積金額336萬
目前沒輒,即便挖出轉爐石,也尚未找到去處
1-1. 香蕉樹旁埋爐碴?
結不了的旗山奇案
高雄旗山盛產香蕉。大片蕉葉在田間交錯,得邊走邊撥才能前進。農地的分野常是不同長相的作物,但穿梭圓潭大林里的香蕉園、檸檬園間,撥開蕉葉後碰上的,很可能不是另一塊田,而是兀然聳起的鐵絲網和水泥牆。
這塊被圈起的大片農地,長著低矮植物,幾處長不出生命的光禿處四處散落,像長了褪不去的斑,和牆外茂密的蕉葉、犁過的軟土一比,顯得頗不尋常。加上這道「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牆,此處就是旗山案農地被「謀殺」的現場。
農地回填轉爐石,立刻賺兩億
短短兩三年,這塊遭到嚴重污染的悲情土地,竟已帶來2億元暴利。
大林里圓潭子段這塊被香蕉、茄子、椰子和檸檬包圍、面積達5.2公頃的大坑,深度約達5~6層樓高,自2013年開始被各式不明外來物分階段塞入,填得平平、滿滿。
據監察院去年2月調查,目前的已知兇手,是2萬5千多車、共99萬公噸的中鋼轉爐石。填完後鋪上脫硫渣,再覆上正常土石,讓表面看起來與一般農地無異。建發營造有限公司負責人黃胤鴒以一噸5元價格向中聯資源股份有限公司購買轉爐石,同時獲得一噸220元的「推廣費」,以此價差乘以99萬噸,這塊農地居然可為業者帶來逾2億收入,是農地裡最賺錢的生意。
長期關注旗山案的中華醫事科技大學護理系副教授黃煥彰,前後去了旗山多次進行調查,每談到此案,他總痛批是「台灣土地的野蠻遊戲」,業者從中獲利,但受最大傷害的永遠是土地。
轉爐石是冶煉鋼鐵一貫作業過程中的副產品,屬於爐碴的一種,經妥善處理後,應可再利用於填地或非結構性骨材,但不可用於農地回填。農委會與經濟部礦務局皆在2013年明確指出,「轉爐石級配料不得作為農業用地之盜濫採土石遺留坑洞回填物」。但旗山案的事實就是,這裡是農地,而且被轉爐石填滿。
台南社區大學環境學程講師及研究員晁瑞光還曾製作「2016最佳賀禮:轉爐石禮盒」,諷喻轉爐石用途廣泛,可「加水當牛奶喝」,還可以「夾在土地裡當砂土用」,重點是還有推廣補助費,藉以嘲諷與批判旗山案。
不僅是農地,旗山這塊地還位於水質水量保護區。鄰近的兩個村落約有六十幾戶,回填作業開始不久,居民就發現周邊灌溉溝渠流出的水時而乳白如奶,有時又黃如鏽,農民慌忙改引上游旗山溪二仁圳的水源灌溉。原來取地下水生活的居民發現,用水拖完地躺在地上身體會癢,拿水洗手手會破,紛紛改買自來水,每戶一週得存上6、7桶備用。大林里里長莊柏松最擔心水源出事,但作為里長,現在能做的也只有自力救濟,速速改用自來水。
這塊地更早原是盜採砂石後遺留下的巨大坑洞,被戲稱為「大峽谷」,久了積水成潭,居民偶而還能釣魚、玩耍。後來黃胤鴒買下後,原本預計發展太陽能農地種電,但後來又認為潭深危險,便有填地打算。
黃胤鴒隨後透過萬大材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向中聯資源股份有限公司購買轉爐石來填地,並快速填畢。不料發出惡臭、流出惡水。居民因而成立反旗山大林回填廢爐碴自救會,全力調查、抗爭。
居民林汝謙說,近年好幾次傾倒轉爐石都發出惡臭,有些人還得吃安眠藥才能入睡。就連現在,惡臭仍時不時出現,「有時濕氣重就會聞到,太陽曝曬也會,」自救會會長鄭妙珍微微皺鼻,「不定時的,有時(臭起來)是連續四五天!」他們還發現,轉爐石遇水膨脹,連業者蓋的農地外圍水泥矮牆都崩裂。
「而且水溝不會騙人!」鄭妙珍忿忿指著水泥溝上的黃色鏽痕,「這根本不該是農田流出來的水!」她蒐集掩埋地附近的牛奶水,試紙一沾,瞬間轉藍,不折不扣的鹼。只要講到水,鄭妙珍就會變一個人,憤恨激動。對農人而言,滋養作物的水是命脈。
「就算轉爐石是(經濟部認定的)產品,跑到水質水量保護區,就是不可原諒的錯誤!」黃煥彰堅定地說。
監察院的調查報告已糾正高雄市政府失職。高雄地院今年1月一審判決出爐,已判建發、萬大兩間公司及其負責人違反《廢棄物清理法》,但全案仍可上訴。
旗山案擺了3年,至今仍懸宕未決。
1-2. 案發現場
旗山農地淪陷事件簿
根據監察院糾正報告,旗山案的爐碴回填面積達5.2公頃,總量將近100萬公噸。如此大的面積並非短時間可填滿,但這段期間政府真的束手無策嗎?我們透過Google Earth的衛星照片,搭配事件時間軸,帶你了解旗山案這3年來的恩恩怨怨。
旗山案位於極其敏感的水源地與優良農地上,包含「地下水分區範圍」、「自來水水質水量保護區」以及「特定農業區」,案發地點──旗山區圓潭子段都在範圍內。
將滑鼠移至右邊圖層選項,看詳細介紹。點擊則可啟動、消除圖層。
資料來源:內政部地政司、水利署
該區民生及農業用水多依靠地下水源,為了「確保重要水源不被污染」而設置的水質水量保護區被如此對待,更顯諷刺。
此外,國外雖有依比例用轉爐石與土壤混合以改良農地酸鹼值的例子,但「依比例混入」與「全面性回填」卻有著天大差別。台大農化系教授許正一表示,若全以轉爐石取代土壤,酸鹼值就會改變,「酸鹼值超過8.5,植物就會死掉。」這塊地,自然是不可能再做農地使用了。
許正一也擔憂,目前掩埋場址只用一層表土覆蓋埋填物,若遇大雨或地震,地貌改變,掩埋物便有暴露風險。這同時也是居民的恐懼,台南社區大學2014年3月一舉檢驗居民搜來的各式土石,竟發現其中幾樣重金屬含量超標,包含鉛、汞、鋅、鉻、鎘,都超出目前土壤管制標準範圍。
此外,國外雖有依比例用轉爐石與土壤混合以改良農地酸鹼值的例子,但「依比例混入」與「全面性回填」卻有著天大差別。台大農化系教授許正一表示,若全以轉爐石取代土壤,酸鹼值就會改變,「酸鹼值超過8.5,植物就會死掉。」這塊地,自然是不可能再做農地使用了。
許正一也擔憂,目前掩埋場址只用一層表土覆蓋埋填物,若遇大雨或地震,地貌改變,掩埋物便有暴露風險。這同時也是居民的恐懼,台南社區大學2014年3月一舉檢驗居民搜來的各式土石,竟發現其中幾樣重金屬含量超標,包含鉛、汞、鋅、鉻、鎘,都超出目前土壤管制標準範圍。
這塊土地,對居民來說已經變成不定時炸彈。
1-3. 疑點重重
農地巨大窟窿還填了什麼?
清走有何困難?
疑點一:這塊地只被填了轉爐石嗎?
這塊地到底被填入了什麼?是居民更深的恐懼。
以目前掌握的線索和證據,居民高度懷疑,轉爐石和脫硫渣不是全部。會不會有其他,居民很不安。但此問題,至今無法得到令人信服的解答。
鄭妙珍3年來在這塊土地四處搜證,長桌一擺,就是17盤有棕有灰、長相不一的異物。經台南社大檢測,多樣皆重金屬超標,並和轉爐石特性不同,因此自救會與台南社大皆大膽推測,被填埋的恐怕另有他物。
對於居民指控,業者黃胤鴒表示,他只買了轉爐石來填。「就是這樣我才怕,才花幾百萬把土地(用鐵絲網)圍起來,雇人在那裡,如果那裡還有東西就是我要負責,我沒有圍若他們隨便亂丟,那誰要負責?⋯⋯隨時誰要來(挖)我同意,只要是公家機關,要怎麼鑽探都OK,出事就是我負責。」
處理這批轉爐石的中聯資源股份有限公司也有相同說法,發言人金崇仁表示,回填時中鋼有派人監督、觀察進出的車輛,因為他們也很怕業者混著其他東西回填。但被派去的人並無發現異狀。「現在有質疑,就開挖吧!」
龍柏種在塑膠盆裏,幾乎枯死
表層只剩淺根植物能生長
轉爐石
不明廢棄物 (?)
當地居民與學者推測示意圖
環保署土壤及地下水污染整治基金管理會副執行秘書倪炳雄表示,根據去年(2015)10月土基會最新鑽探,每根1.5公尺採樣管共10支,一舉深及原生土壤,發現最深處約為14至15公尺。這份報告目前尚未公開,但已交給檢察官。根據環境檢驗所分析,目前都是轉爐石。
這樣的檢驗,環檢所為了旗山案共做了2次。環檢所簡任組長潘復華解釋,第一次是擔憂業者「假轉爐石之名行傾倒有害廢棄物之實」,例如有戴奧辛的集塵灰等,但檢測結果並無其他有害廢棄物;第二次則是為了釐清表土到原生土壤之間的填埋內容,結果也是轉爐石。
另外,對於環團與居民質疑,「99萬噸轉爐石是否填得滿那個坑?」土基會曾委託交大以3種方法進行大地物理探勘,推估該窟窿約可填埋120至130萬噸。
「(大地物理探測)是沒有實際開挖的,」土基會環境技術師兼副組長王禎解釋,這種探測不像X光能清楚看到界限,而是用不同物理特性判斷周界填埋區與土壤導電度的差異。倪炳雄接著解釋,經探測,那塊地約可填67萬方,若用密度折算重量,可填超過100萬噸。
「但我們都沒有看過未填滿的狀態,底下是不是那麼平整其實我們不知道。」王禎補充,就施工常理來看,坑是個不平整的碗,因此探勘多少會有誤差。不過根據現有數據推估,99萬噸的轉爐石,再加上中間及表面覆土,填起來可能差不多也滿了。
但這塊地面積廣大,採樣點畢竟有限,居民對這樣的結果仍無法安心。對此,高雄市政府環境保護局局長蔡孟裕表示,近期環保局還會再安排相關局處至現場開挖,採樣深度預計是2至3公尺。不過他也坦言,轉爐石很硬,開挖深度確實有限。
看來,這道題要等到全面挖除那天,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疑點二:明明不合法,為何轉爐石搬不走?
既然這些東西不該出現在農地,趕快挖除不就得了?住戶都希望趕快解決,但就是辦不到?
轉爐石原本被歸類為「廢棄物」,歸環保署管理,但在1999年,中鋼將轉爐石改登記為「產品」後,就不再受到《廢棄物清理法》的約束。不過,業者申請轉爐石填地,仍須向地方政府取得申請核准。
事實上,早在2011年2月,業者黃胤鴒就向高雄市政府水利局提出申請,想以轉爐石級配料回填坑洞。但高雄市政府農業局認為,這樣根本不是「農地農用」,實在「欠難同意」,隔月水利局依此不准回填申請。
2年後,高雄市府經發局在2013年3月發函詢問經濟部礦務局意見,礦務局再徵詢農委會後強調,「轉爐石級配料不得作為農業用地之盜濫採土石遺留坑洞回填物。」當年5月,高雄市府還特地告知所有「坑洞所有者」。但大林里農地還是被轉爐石填滿了,業者明知故犯,挑戰與漠視公權力,以致此案尾大不掉。
遲至2013年6月,高雄市環保局收到民眾陳情,稽查時才發現車輛進進出出,確實有多筆土地被回填轉爐石。7月,多個局處一起會勘,認定農田不得如此回填。只不過,地政局遲至9月中旬才開立裁處書,並限業者年底前恢復原狀。辦案速度緩慢,被外界罵翻,後來也遭監察院糾正,高雄市政府明知不可卻沒有及時阻止,「嚴重損害政府公信,確有違失」、「處理態度消極怠慢、毋庸置辯」。
「我們花了很多時間,好不容易才找出可辦他的法令。」高雄市政府新聞局長丁允恭解釋,一開始業者拿出合約,聲稱自己是將買來的「產品」放在自己的地,不是填埋廢棄物。而經濟部工業局確實認定轉爐石是「產品」,因此環保局第一時間束手無策。
後來高雄市府花了數個月,終於找出適用法令,即《區域計畫法》。因這塊地屬於非都市計畫區,再搭配先前各部會的函文,才找到違法依據。但從發現到開罰,竟拖了超過兩個月。
找到可行路徑後,截至目前為止高雄市地政局共裁罰業者12次,累計金額達336萬,並要求限期回復。但業者並未積極處理,期限過了,市府只能繼續裁罰。而環保局在此階段,表示自己無法進場,僅能每季監測該地周邊的土壤及地下水。轉爐石仍原封不動埋在大林里,居民只能繼續恐慌。
業者不願清除,高雄市政府為何無法代為執行,大力清除?對此,環保局長蔡孟裕說,若要挖除全區轉爐石,費用至少上億,市府若要代執行,需籌措龐大費用,「而且要先拿納稅人的錢來清理(業者犯的錯),這不公平。」
「即便這樣做,挖出的轉爐石,要擺到哪裡去?」蔡孟裕坦言,市府目前仍找不到堆置這些挖出物的合適去處。因轉爐石不是廢棄物,難以找到容身之處。
此路卡關。
要破旗山案,還有另一種可能,即走《廢棄物清理法》這條路。此即,若轉爐石有機會被改判回「廢棄物」,而不是「產品」,《廢棄物清理法》就能進場。
高雄地方法院今年1月初一審判決,將旗山案的轉爐石認定為「一般事業廢棄物」,駁回業者主張的「產品」一說。判決引用「歐洲聯盟廢棄物框架指令」,認為旗山案的轉爐石並不是煉鋼過程中的最主要產品,且在此個案中,沒有明確用途。
再加上業者以每公噸5元向中聯購買轉爐石,但中聯又另外支付每公噸220元的「推廣費」,價差高達每公噸215元。由此判定這批轉爐石對中聯而言沒有經濟利益。因此高雄地院判定業者違反《廢棄物清理法》第46條第4款,處有期徒刑4年,併科罰金300萬元,全案仍可上訴。
此路雖可能是旗山案的另條生路,不過高雄市環保局廢管科科長楊漢宗表示,目前《廢棄物清理法》能做的,和《區域計畫法》相去不遠,都是裁罰、要求限期清除,若業者不甩,則可扣押其財產強制執行,但擔憂若走到此步,業者早已脫產,最後仍是全民埋單。
若以完全挖除、還原乾淨土地作為終極目標,不論是依循《區域計畫法》或《廢棄物清理法》,恐怕都不樂觀。且截至目前為止,為了調查旗山案,包括鑽探費用17萬元、大地物理探勘270萬元以及補助地下水及土壤監測每年346萬元。這633萬,還不包括更早之前的例行調查和環檢所檢測等人力、物力資源。其實旗山案造成的後果,早已是全民埋單。
然而,過去3年已讓大林里草木皆兵。里長莊柏松就說,前陣子區公所慌張跑來問他,鄰近一塊地最近是否有不尋常動靜,居民嚇個半死,後來他趕著去問,原來地主只是要整地種香蕉。回填轉爐石有暴利可賺,容易吸引業者鋌而走險,現在一遇大整地,周圍農家就提心吊膽是否有業者買來傾倒不明物,擔心下一個倒楣的是自己。
尤其鄭妙珍遭到業者員工毆打後,要說居民不害怕,是騙人的。「我們這邊的居民都很古意(台語)啦,」莊柏松說,鄰近的村落多是老人家,多數敢怒不敢言。「而且業者很兇欸,」住在下游的阿春姐也是自救會一員,但她丈夫已經不准她投入了。
「唉,要是沒出大事,沒人會認真幫我們處理啦。」阿春姐又補了這一句,「我不知道妙珍怎麼那麼有信心,說一定會挖掉的。」
大林里的居民,無一不想這塊地恢復原狀,莊柏松甚至發想了一套解方,「政府把旁邊一圈的地都買下來,挖得更深,那個洞30米,我們就挖50米,上面再封起來,水就不可能滲透,流到旁邊......」他邊講邊比,說得像是那塊地之後就真的會被這樣處理。但,要是最後沒有處理呢?
「我們又能怎麼樣呢?」莊柏松用台語這樣反問。
2-1. 碴不只一種
爐碴與它們的好朋友
2-2. 中央出來面對!
以旗山案照妖,不要再有下一塊農地受害
高雄旗山案3年未解決,至今轉爐石依舊躺在它們不該躺的農地裡,為人詬病。高雄市政府雖已依法開罰,仍無法讓業者將轉爐石搬走。自從轉爐石從「廢棄物」改登記為產品後,出現使用與管理上的爭議,有待進一步釐清。
產品與廢棄物的判定爭議
轉爐石是冶煉鋼鐵一貫作業過程中眾多副產品之一,中鋼每年約產出140至150萬噸。1999年之前,多以海拋處理。後來海洋投棄行為有所規範後,負責中鋼爐石資源化再利用的中聯資源股份有限公司開始替轉爐石找新出路,並於1999年正式將轉爐石由「事業廢棄物」改登記為「產品」,可供購買並再利用。
同樣是爐碴類型之一,轉爐石搖身成為「產品」後,便也同時脫離了各種規範。
一般而言,「產品」是要被推廣、輔導使用的,少有訂定使用規範。轉爐石從原本環保署管轄、規範甚嚴的「廢棄物」中脫團,轉型成產品後,沒有明確的主管機關、缺乏後續使用管理規範,成為旗山案的問題根源。
根據環保署區分垃圾焚化底渣以及煉鋼爐碴的差異說明表,標為「產品」的轉爐石,下方主管機關的欄位標著「無」,再利用管理辦法的欄位也是「無」,因為不是廢棄物,公告再利用項目自然也空空如也。
項目/種類
|
垃圾焚化底渣
|
爐碴
| ||
---|---|---|---|---|
電弧爐煉鋼爐氧化碴
|
電弧爐煉鋼爐還原碴
|
轉爐石
| ||
廢棄物身份
|
一般廢棄物
|
一般事業廢棄物
|
一般事業廢棄物
|
產品
|
公告再利用項目
|
是
|
是
|
是
|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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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機關
|
環保署
|
工業局
|
工業局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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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利用管理辦法
|
垃圾焚化廠焚化底渣再利用管理方式
|
經濟部事業廢棄物再利用管理辦法
|
(無)
| |
產出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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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座公(民)營垃圾焚化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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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家電弧爐煉鋼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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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鋼
| |
再利用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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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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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22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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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聯資源
| |
再利用機構資格申請
|
符合『垃圾焚化廠焚化底渣再利用管理方式』規定
|
符合『經濟部事業廢棄物再利用管理辦法』規定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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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理再利用相關規定
|
|
|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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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焚化底渣及煉鋼爐碴之差異說明,可明顯看出轉爐石相關規定皆標示「無」。
(資料來源/環保署 資料整理/報導者)
(資料來源/環保署 資料整理/報導者)
轉爐石究竟歸誰管?一問經濟部,卻有數種說法,說工業局者有之,說是礦務局、甚或是國營事業委員會的也有。經濟部事業廢棄物管理科科長顏鳳旗解釋,假設轉爐石要用來鋪路,當然還是得符合施工綱要規範。但它本身是產品,並無明確產品使用規範,目前主要是業者自主管理、國營會監督。
中聯資源股份有限公司發言人金崇仁解釋,中聯內部的自主管理機制是採逐案申請,通常會依照業者需求提供合適狀態的轉爐石,像旗山案,就是申請用來填地的轉爐石級配料。
事實上,中聯很清楚旗山案,甚至填埋時曾派人到場監督。中聯網站還刊登一篇〈旗山大林里轉爐石回填大坑洞〉的故事,只是文末所寫:「而今,地面上綠意盎然,綠樹成林,大地恢復生機,似乎已完全成為可種植農作物的土地。」顯然和居民所見是兩個世界。
高雄市環保局長蔡孟裕分析,因經濟部未訂定明確使用規範,中聯這次應是忽略考量《區域計畫法》及《農業發展條例》,才會有准許回填的判斷。金崇仁坦言,轉爐石的推廣很困難,但經旗山案,在最後判決未出、疑慮未消除之前,中聯不會再供應轉爐石回填盜採砂石的坑洞或農地。
轉爐石的產品身份,同時也成了延宕旗山案的關鍵。即便事件一開始,高雄市政府即發現轉爐石不得回填於農地,但礙於「產品」防護罩,第一時間有處理上的判定困難。市府花了大把力氣才找出《區域計畫法》作為裁罰依據。但就在這些拉拉扯扯、函文來函文去的漫長過程中,窟窿也就填滿了,要重新挖除,自然更困難。
高市府曾對此案處理過程發出新聞稿表示,經濟部工業局函釋指轉爐石是合法「產品」,而礦務局又函釋指不得回填,最後市府僅能以地主違反《區域計畫法》「農地未農用」來進行裁罰與移送,但就轉爐石本身的處置卻缺乏法源。
新聞稿上還寫著,「轉爐石究竟是『產品』還是不可回填的廢棄物,經濟部工業局與礦務局解釋自相矛盾,令地方政府處置進退失據。」「希望中央就此類產品不要一面認定為資源化產品,一面又禁止回填,應制定相關管理法規及規範,使地方政府能有法源可據以控管,俾利地方政府遵循。」
後來高市府將旗山案移交司法調查,高雄地院則在今年1月給出了「廢棄物」的判定,但全案仍可上訴。若最後判是產品,旗山案便僅適用原來市府用以裁罰的《區域計畫法》;若是廢棄物,《廢棄物清理法》即能進場。但司法判決未定之前,轉爐石也只能繼續在農地大窟窿裡聽候發落。
若最後轉爐石被判為廢棄物要怎麼辦?業者黃胤鴒自然不服,「如果我買的時候是產品,現在變廢棄物,中鋼要負責啊,我會提告。」
轉爐石再利用 理想和現實的落差
轉爐石之所以能改申請成「產品」,是因其在學理上有可以再利用之處。成大環醫所特聘教授李俊璋解釋,只要處理得當,轉爐石不是壞的,國外有許多再利用的經驗,包括道路鋪築、整地等,或進入瀝青混凝土廠製成級配料。中聯的網頁上,也林林總總列出一排再利用的做法。
雖可再利用,但轉爐石實質上卻不是市場寵兒。「現在人工石材愈來愈多,愈來愈多就造成互相排擠,」環保署廢棄物管理處處長吳盛忠解釋,早年還有高雄南星填海計劃,轉爐石還有去處,但近年沒有這類海事工程,市場變得有限。
而煉鋼過程後所產生的副產物並非只有轉爐石,還有其他如電弧爐碴等。吳盛忠說:「你看(電弧爐煉鋼的)還原碴、氧化碴,這一年都一百多萬噸,(市場)就會互相排擠。」此時自然會出現價格競爭,「推廣費」豐厚的,自然較好銷出去。
而無法銷出去的,就會有流向不明、亂竄的疑慮。「大家愈不敢用,它就愈沒去處,到處流竄的話,也是環境遭到破壞,」吳盛忠補充。
另外,轉爐石出廠後,沒嚴控施工品質的後端業者、包商,也是讓轉爐石乏人問津的兇手之一。轉爐石雖填過非常多條路,但總是出事的那條才會讓人記得。過去曾有包商為了便宜行事,未妥善施工就直接將之製成道路級配料鋪路,後來轉爐石吸水膨脹,加上下方土石鬆軟,把路擠得像雲霄飛車軌道,此即著名的台江大道「波浪路」。「該苛責的是這些貪心圖利的營造廠啦!」吳盛忠說。
現在再加上旗山案,轉爐石竟出現在關乎食安的農田上,名聲只怕更差了。
問題解方?
要遏止這類土地悲劇,還是得回到管理層面討論。既然轉爐石作為產品已引發填入農地後遺症,就應重新檢討轉爐石的定位與使用管理規範。
「轉爐石現在就是無敵鐵金剛啊!」長年調查爐碴流向的中華醫事科技大學護理系副教授黃煥彰說,一開始轉爐石被申請為產品,是很奇怪的。本來被管得比較嚴,現在突然沒人管了。他建議,在能被妥善管理之前,轉爐石應改列回廢棄物,回到廢棄物體系,然後再利用。
「看守台灣」協會秘書長謝和霖則說,若經濟部好好寫管理辦法,無可厚非。但若做不好,也許歸給環保單位管理較妥。「經濟部對業者是獎勵輔導,環保署偏管制方向。經濟部會比較強調自主管理,環保署則是(規範)寫得很好,但執法鬆散。」
若轉爐石仍保有產品身份,就需要更明確的管理規範,否則光是調查這類案件,已讓地方政府疲於奔命。
高雄市環保局長蔡孟裕說,每年高爐石、轉爐石、脫硫渣這些副產品加起來約有五百多萬噸,要怎麼使用、使用的範圍及地點,經濟部都應規範清楚,並建立實質流向管制。「其實台灣產出轉爐石的就中鋼、中龍,才兩間,要訂規範不難啊。尤其鹼度及膨脹性,科學上都不難處理,妥善安定化後即能解決。」
「有疑慮的物質,應該要不厭其煩去審核。」李俊璋說,轉爐石既有爭議,就算是產品,經濟部仍應負起審核責任,例如確認資源化目的用途有沒有寫清楚。他舉例,過去曾有以轉爐石作為基底填平的空地,至今已過十幾年,仍非常穩定。但像旗山目的是農用,要種植食物的,當然就不能以轉爐石全面填築。
「我們從來沒反對過再利用,」黃煥彰補充,但不對的東西就是不能跑去不對的地方。「廢棄物亂丟、丟到不適當的地方就是有害,適當處理到對的地方,就是資源化產品。」李俊璋說,若有必要,經濟部最好逐案審核。若環保知識不夠,也可結合環保署一起審查。
另外,高雄市政府2013年即行文環保署,請其制定「產品改列廢棄物判定原則」。蔡孟裕說,不只轉爐石,還有不少容易混淆的品項如廢鹽酸、副產石灰等,各業者常常定義不一,究竟哪個情境是產品、何時又是廢棄物,地方政府並無依據,辦案困難重重。若有讓這類容易混淆的品項一體適用的判定原則,方能遏止不對的東西跑到不對的地方。
但吳盛忠解釋,產品牽涉財產權,但個案又有不同情境,「訂出這個原則,也僅是原則而已。」他反倒建議,轉爐石或其他可再利用的資源,若能集中管理、應用在大型公共工程如海事工程,會更適才適用。
「看守台灣」協會秘書長謝和霖則說,目前民間推動《廢棄物減量及循環利用法》草案,試圖合併《廢棄物清理法》及《資源回收再利用法》,並將事權統一回歸環保署。未來若通過,即能加強轉爐石等其他可再利用資源的管理,如亂丟即改判成廢棄物,或加重罰則等。4月11日立院社福衛環委員會已討論該草案,但目前尚無可對照的政院版本。看來要有進一步實質討論,也只能苦等新政府上任了。
人物 . 大家都驚死,只有她往前衝
愚公移山,
幼稚園老師 變抗爭者
珍貴農地被大量傾倒爐碴(轉爐石),讓一位幼稚園老師的平靜生活就此崩解。看到家園的水變色,聞到空氣變臭,鄭妙珍毅然辭去工作投入抗爭。抗爭尚未成功,卻得先面對部分居民的冷漠、親戚的不諒解⋯⋯,單純要找回家園的舊樣子,代價居然這麼大。
「做這件事情,如果那天媽媽走了,你們要堅強。」反旗山大林回填廢爐渣自救會會長鄭妙珍,將大女兒叫到身邊,忍著身體的疼痛對她說出了這句話。抗爭這段時間,她什麼沒遇過──暴力威脅、家庭失和、居民的漠不關心,都咬牙撐過來了。但當拳頭真的打在身上時,鄭妙珍著實楞住,她沒有想到保護自己家園的代價竟這麼殘酷。
自旗山大林里傾倒爐碴案爆發以來,鄭妙珍過去3年不間斷的到現場,蒐集自然生態改變、業者掩埋不明土石等證據。2014年9月25日,她如往常,在農忙後走到住家附近200公尺外的爐碴掩埋地,進行例行的觀測。
或許是積怨以久,當業者員工看到她在拍照,便走過來開始拿手機反拍,邊嗆聲挑釁。她情急之下大叫:「你不要拍我,我有肖像權喔!」激怒對方,一拳打在鄭妙珍後腦勺,接著對著她胸口一陣拳打腳踢。她一邊痛苦掙扎,一邊護住相機對外呼救。
好不容易逃到大馬路,遇到提早結束農忙的丈夫,丈夫嚇傻了,只能趕快將她送醫。鄭妙珍斷了4根肋骨,還有輕微腦震盪。當時暴力事件引發了立院關注,環保署長魏國彥甚至親自南下勘查。但時至今日,案件仍在上訴中,掩埋物依舊還在原地。
在談到是否因為這件事害怕而想要退縮時,她馬上大聲喊出:「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我要退縮!」
「我每次都在想,她怎麼那麼不驚死。」當提到鄭妙珍,住在掩埋農地下游的阿春姐說。當事件發生時大家議論紛紛,不管是不是自救會成員,大家都很怕自己被打,先生也禁止她繼續參與自救會活動,「我們不像你們都市人,我們都很驚死捏。」居民多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就這樣,積極抗爭的鄭妙珍,在里民眼裡成了一個奇葩,就連婆家都不能諒解。因為抗爭,讓她跟婆家起了衝突,婆婆和親戚無法諒解為何如此執著,搞得家裡雞犬不寧。最後,家人變仇人,原本相鄰的兩棟房子,中間的通道被水泥封住,彼此再也無法溝通。原本共用的廚房不能用了,鄭妙珍一家人只能在房子外重起爐灶。
外界很好奇,為什麼鄭妙珍會這麼執著於抗爭?
「就覺得你真的不出來,好像就會『死得很歹看』,會被毒害得更嚴重。」鄭妙珍說,其實開始抗爭初期很害怕,但「如果自己的家鄉你不救,誰還能來救你呢?」只要想到這塊記憶中的土地被糟蹋,她就會覺得很痛心。
「人民第一時間一定要出來,人多人少是其次。不管成果如何,至少有努力了啦,努力了我們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孩子,我們努力了,後續成果怎樣,就讓歷史結果來評斷。」談到這裡,鄭妙珍止不住激動。一番呼籲好像不是對著我們說,而是對所有曾被惡勢力欺壓但卻敢怒不敢言的淪落人說。
3年前,鄭妙珍還是幼稚園的老師,家就住在掩埋場址100公尺外的椰子林旁。當時,她開始注意鄉間小路有大卡車載運土石頻繁出入村莊,附近原本是生態池的農地被整個填滿,開始有奇怪氣味飄出。
回想當初,她仍然激動,「當時就問業者這些土石是哪裡來的,他說是小港,我們就很害怕。」當時她質疑小港是工業區,怎麼會用工業區的土石填農地。
在毫無頭緒下,她求助深耕在地議題已久的尊懷文教基金會會長王中義,王中義建議她先調查看看。「離我們家100公尺而已,每天接觸到,怎麼被毒死的總要知道啊。業者說沒有汙染我們總要了解,要知道真相啊。」於是鄭妙珍便趁上班前,工人還沒上工的清晨去場址旁拍照調查,或是下班後趕緊衝回家。
幾個月調查下來,鄭妙珍發現水池顏色變成詭異的蒂芬妮藍,原本豐富的池邊生態變成一片死寂。農地旁的溝渠流出牛奶水,一檢測PH值竟然高達12的強鹼程度。事件被揭露後,大批媒體學者關注,最了解當地狀況的鄭妙珍便成了聯絡窗口,常常要工作場址兩邊跑。幾度衡量下,鄭妙珍便毅然決然辭掉工作,成立自救會擔任會長,專心抗爭。
「這塊地這麼好,我小時候去田裡玩,青蛙、蝸牛什麼都可以去探索,多好的一件事情!小時候很喜歡光著腳Y子在田裡走,跟泥土接觸。這邊阿里山、玉山餘脈,春夏秋冬風景都美不勝收,看到心情都很好。這麼好的地方,我不希望台灣還有地方像這樣,就想把它保護住啊!為什麼要這樣子糟蹋!唉!」言談中,鄭妙珍流露出對這塊土地的深厚情感。
這3年多的抗爭過程,鄭妙珍走得很辛苦,就像活在一座孤島。每天四處奔波、為陳情、開記者會徹夜準備資料,根本沒時間照顧家裡。雖然丈夫和孩子支持她,但在南部保守村莊裡,她拋家辭工作被認為對家庭不負責任,甚至認為她已經走火入魔。
這些苦,一起抗爭的夥伴王中義最懂。「她的痛苦都給我看啊!」王中義原本從事教職,因看不慣在地環境被汙染,便創立了基金會推動地方人文環境教育。
剛開始,為了搞懂門檻極高的廢棄物相關法條、爐石與土壤檢驗的化學知識,鄭妙珍吃盡苦頭。王中義便利用理工科系的背景,幫助她一步一步理解。
鄭妙珍總以「王老師」尊稱王中義,非常敬重他。當王中義解說旗山案情過程時,她就像小學生般乖乖的坐在他旁邊,只有被問到關鍵問題她才會激動插話。當王中義需要相關資料時,她便忙東忙西的幫忙準備。
王中義說,鄭妙珍的個性很熱心、很衝,但沒辦法組織一件事情,常常讓外人聽不懂。起初,他將資料交給鄭妙珍,請她整理,但發現她常常花很多時間做不出來。於是當鄭妙珍遇到瓶頸,他便陪著她熬夜苦讀,鼓勵她持續進修、成長。「你要讀書啦,你沒讀書就沒辦法參與。」這是他常對鄭妙珍的叮嚀。
至今,在面對大眾時,她已能將複雜的事件背景描述出來。甚至在法庭上,她也能直視法官侃侃而談,不但時間地點倒背如流、掩埋物的顏色特徵、農地污染情形也都如數家珍。
這場抗爭給了鄭妙珍很多「第一次」,第一次舉發政府、業者,第一次面對媒體等,從一開始的生疏害怕到泰然以對。
「我很佩服她,可以看哪塊地或圖,就可以馬上描述情況、時間地點她都很清楚,好像腦袋有自己的資料庫。」鄭妙珍的大女兒林汝謙觀察,「以前的她生活非常平順,不需要跟政府單位做對應。」
提到鄭妙珍對地方的貢獻,自救會成員之一的阿春姐也大大讚賞。她說當初是被鄭妙珍「拉」進自救會的,什麼都不懂,但鄭妙珍都會一一跟他們解釋來龍去脈。
「好佳在妙珍這麼熱心,不然我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阿春姐說,鄭妙珍真的讀很多書,懂好多事情。講到這裡她好像才驚覺,鄭妙珍本來是幼稚園老師。她若有所思的說,「我不知道妙珍怎麼那麼有信心,說一定會挖掉的。」
旗山大林爐碴案幾經波折,終於在今年1月一審判定,業者違反廢棄物清理法,被裁罰有期徒刑4年,此案目前仍在上訴中。外界認為此案後續已是高雄市政府與業者的責任,鄭妙珍卻仍不放心。
「我們想說高雄市政府可能會賴皮,去年也去告高雄市政府,是行政訴訟。」只要是抗爭相關,鄭妙珍總是希望做到滴水不漏。她將自己譬喻成「愚公」,就算再傻,也要等到政府願意「移山」那天。
「剛開始遇到業者的業配新聞或政府消極處理,你會覺得很無力。可是你會慢慢發現這就是他們的技倆,你幹嘛生氣呢!沒關係,我就跟你耗,因為政府就喜歡跟人民耗,他們用資源跟人民耗,耗到你舉白旗投降,他們就贏了。」
「我們就是不給政府這樣,我就跟你耗,我走了還有我的孩子,孩子走了還有孫子,就是愚公移山!這條路我就是跟你堅持下去,堅持到你撤走為止,堅持到政府已經有規範出來。」鄭妙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