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的森林～緣起

詩人的森林～緣起

兩個星期之前，詩人廖莫白（前台中縣長廖永來）透過台灣護樹團體聯盟的訊息聯絡我，他說詩人吳晟看了我在溫度雜誌上面寫的“亂亂”系列的文章，指定要見我，亂亂系列的文章是在講台中的樹木亂亂種，亂亂剪，亂亂移植，還有兩篇亂亂醫治和亂亂砍還沒有寫完。

吳晟老師的文章是我30幾年前在課本上讀過的，那一篇“甜蜜的負荷”，已經成為我這一代人共同的回憶，跟年輕的小孩詢問有沒有讀過，小孩也猛點頭說有。

對於要跟吳晟老師見面，很像小女孩要跟金城武見面那種期待的感覺，想一想，課本中的人走出來跟我們見面，那是多令人高興的事情。廖莫白在電話中特別說道“吳晟老師希望可以一起作保護樹木，推動公墓種樹”的計劃。這對長久以來礙於沒有土地可以廣植樹木，又長期看著樹木不斷被亂剪亂砍的護樹人來說，這真的是一大好消息。

很特別的是在還沒有接到電話之前，我的腦海中像是有自動播放機的一直播出一首很久以前的歌曲，是徐志摩的“歌”，後來羅大佑譜曲給張艾嘉唱的“我死了的時候，親愛的，別為我唱悲傷的歌； 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

家翁過世時，對於生死之事，我跟先生說有一天我走的時候就讓我成為樹木的一部分吧，孩子在旁邊說“爸爸最喜歡雞蛋花”，我們全家可以變成一座雞蛋花森林，我笑一笑，我還沒有想清楚要變成什麼樹種，應該是本土樹種比較好，但是如果先生是雞蛋花，那我也陪他當雞蛋花好了。

親愛我已漸年老，白髮如霜銀光耀，可嘆人生如朝露，青春少壯幾時好….生死之事，每個人都會遇到的，那是生命中最確定的事情。

去拜訪吳晟是剛好他在彰化溪州鄉第三公墓舉辦記者會，完全搞不清楚鄉間小路的我就開著車子去了。只見得溪州鄉景與上次去的彰化溪湖鄉景比較起來是漂亮很多，沿路的羊蹄甲樹開著花等著我。

鄉下地方有個好處，不認識誰家住在哪裡就問路人，還會騎著機車把你帶到該處，去的時候記者們已經都跑去墳場了，在鄉人的領路之下我也很快跑到墳場去。
在墳場，是與詩人的第一次見面！

這個墳場並不陰森可怕，剛植下的樹木還在等著來年的春天讓它們枝繁葉茂起來，記者會上鄉長黃盛祿是成就這件美事的關鍵領導人，為土地正義發聲的徐世榮教授也前來表達對“森林墳墓“的支持。徐世榮很搞笑的說這樣的墳墓才是真的讓人”墓仔埔也敢去“。

我們從在墳場開啓了一個令人動容的訪問故事。
詩人愛樹，種樹，分享樹，甚至在2005年4月創作“晚年冥想”時寫下詩作“森林墓園“

種一棵樹，取代一座墳墓
植一片樹林，代替墳場
樹身周邊闢一小方花圃
亡者的骨灰依傍樹頭
埋葬或撒入花叢
送別的親友圍繞
合掌追思、默念、話別

不一定清明節日
想念的時陣
相招前來澆澆水
貼近樹身輕撫擁抱
也許可以聽見
亡者仍在身旁，諄諄叮嚀
……
泊靠在每一棵樹下的魂魄
安息著仍然生長
無論去到了多遠
總會循著原來的路徑
回到親友的懷念裡

豁達的詩人說若干年後，他也會到另外一個世界去，只是荒煙蔓草叢生的墳場太亂又太熱，實在不是安寧的好地方。

這個為了愛樹曾經“威脅利誘“兒子吳志寧（929樂團）去唸森林系的詩人，原來已經對將來肉體成為滋養大地的一部分用這樣動人的詩篇寫下，不只寫下，也開始希望透過這樣的推廣，希望把土地還給天地。
（待續）

 — 與 Fanghua Chuang 和徐世榮